第(3/3)页 这人影已闪电般掠过他们身畔,竟轻叱道:“随我来。” 此刻火光、人影、脚步,已向朱七七与熊猫儿这边奔了过来,呼喝、叱咤之声,更是响了。 朱七七要想不退也不行了,只得转身掠出,幸好这边还无人封住他们的退路,片刻间两人便掠出墙外。 两人到了墙外,那神秘的人影早已瞧不见了。 朱七七跺足道:“死贼,笨贼,他才是不折不扣的傻蛋之王哩,他自己被人发现了行踪,却害得咱们也跟着受累。” 熊猫儿沉吟道:“只怕他是故意如此的。” 朱七七道:“你说他故意要被人发现,莫非他疯了么?” 熊猫儿叹了口气道:“他再三警告咱们,咱们却还不肯走,他当然只有故意让自己行迹被人发现,好教咱们非走不可。” 朱七七怔了一怔,恨声道:“吹皱一池春水,干他什么事?却要他来作怪。” 两人口中说话,脚下不停,已掠出两条街了。 但此刻朱七七竟突又停下脚步。 熊猫儿骇道:“你又要怎样?” 朱七七道:“我还要回去瞧瞧。” 熊猫儿忍不住道:“你疯了么?” 朱七七冷笑道:“我半点儿也没有疯,我头脑清楚得很,他们捉不着贼,自然还是要回屋睡觉的,我为何不可再回去?” 熊猫儿叹道:“我的好姑娘,你难道就未想到,人家经过这次警觉之后,警戒自要比方才更严密十倍,你再回去,岂非自投罗网?” 朱七七咬了咬牙,道:“话虽不错,但这样一来,我更断定那里必定就是那魔窟了,不回去瞧个明白,我怎能安心。” 熊猫儿道:“你怎能断定?” 朱七七道:“我问你,普通妓院中,又怎会有那么多壮汉巡查守夜?而且……那人既三番两次地来警告咱们,想必已瞧出那院子里危机四伏,那么,我再问你,普通的妓院里,又怎会四伏危机?” 熊猫儿默然半晌,叹道:“我实在说不过你。” 朱七七道:“说不过我,就得跟我走。” 熊猫儿道:“好!我跟你走。” 朱七七喜道:“真的?” 熊猫儿道:“自是真的,但却非今夜,今夜咱们先回去,到了明日,你我不妨再从长计议,好歹也得将这妓院的真相查出。” 朱七七沉吟半晌,道:“你说的话可算数?” 熊猫儿道:“我说的话,就如钉子钉在墙上一般,一个钉子一个眼。” 朱七七道:“好,我也依你这一次,且等到明天再说。” 两人回到欧阳家,宅中人早已安歇,似乎并没有人发觉他两人夜半离去之事,两人招呼一声,便悄然回房。 冬夜虽长,两人经过这一番折腾,已过去大半夜了,朱七七迷迷糊糊地打了个盹儿,张开眼来,日色已白。 她张着眼在床上出神了半晌,想了会儿心思,似乎愈想愈觉不对,突然推被而起,匆匆穿起衣服,奔向沈浪卧房。 房门紧闭,她便待拍门,但想了想,又绕到窗口,侧着耳朵去听,只听沈浪鼻息沉沉,竟然睡得极熟。 忽然身后一人轻唤道:“姑娘,早。” 朱七七一惊转身,垂首站在她身后的,却是白飞飞,她暗中在男子窗外偷听,岂非亏心之极。 但此刻被人撞见了,她终是不免有些羞恼,面色一沉,刚要发作,但心念一转,又压下了火气,笑道:“你早,你昨夜睡得好么?” 这两天她见了白飞飞便觉有气,此刻忽然如此和颜悦色地说话,白飞飞竟似有些受宠若惊,垂首道:“多谢姑娘关心,我……我睡得还好。” 朱七七道:“你抬起头来,让我瞧瞧。” 白飞飞“嗯”了一声,抬起头来。 这时大雪已住,朝日初升,金黄色的阳光,照在白飞飞脸上,照着她鬓边耳角的处女茸毛…… 朱七七叹了口气,道:“当真是天香国色,我见犹怜,难怪那些男人们见了你,要发狂了。” 白飞飞只当她醋劲又要发作,惶然道:“我我……怎比得上姑娘……” 朱七七笑道:“你也莫要客气,但……但也不该骗我。” 白飞飞吃惊道:“我怎敢骗姑娘。” 朱七七道:“你真的未骗我?那么我问你,你昨夜若是好生睡了,此刻两只眼睛,为何红得跟桃子似的?” 白飞飞苍白的脸,顿时红了,吃吃道:“我……我……” 她生怕朱七七责骂于她,竟骇得说不出话来。 哪知朱七七却嫣然一笑,道:“你昨夜既未睡着,那么我再问你,你屋子便在沈相公隔壁,可知道沈相公昨夜是否出去了?” 白飞飞这才放心,道:“沈相公昨夜回来时,似乎已酩酊大醉,一倒上床,便睡着了,连我在隔壁都可听到他的鼾声。” 朱七七忖思半晌,皱了皱眉,喃喃道:“如此说来,便不是他了……” 只听一人接口笑道:“不是谁?” 不知何时,沈浪已推门而出,正含笑在瞧着她。 朱七七脸也红了,吃吃道:“没……没有什么。” 她瞧见沈浪时的模样,正如白飞飞瞧见她时完全一样——红着脸,垂着头,吃吃地说不出话来。 白飞飞垂着头悄悄溜了,沈浪凝目瞧着朱七七,金黄色的阳光,照在朱七七脸上,又何尝不是天香国色,我见犹怜。 沈浪忽也叹了口气,道:“当真是颜如春花,艳冠群芳……” 朱七七道:“你……你说谁?” 沈浪笑道:“自然是说你,难道还会是别人。” 朱七七脸更红了,她从未听过沈浪夸赞她的美丽,此刻竟也不免有些受宠若惊,垂首道:“你说的可是真心话?” 沈浪笑道:“自然是真心话……外面风大,到房里坐坐吧。” 朱七七不等他再说第二句,便已走进他屋里坐下,只觉沈浪还在瞧她……不停地瞧她…… 只瞧得她坐也不是,站也不是,连手都不知放在哪里才好,终于忍不住轻轻啐了一口,笑骂道:“你瞧什么?我还不是老样子,早已不知被你瞧过几百次了,再瞧也瞧不出一朵花来。” 沈浪微笑道:“我正在想,像你这样的女子,头上若是戴上一顶王冠,便真和皇后一模一样,毫无分别了。” 朱七七暗中吃了一惊,脱口道:“什……什么皇后?” 沈浪哈哈大笑道:“自然是美女之后,难道还会是别的皇后不成。” 朱七七忍不住抬起头,向他瞧了过去。 只见沈浪面带微笑,神色自若,朱七七心里却不禁又惊又疑,直是嘀咕:“难道昨夜真是他?否则他怎会如此疯言疯语,忽然说起什么王冠之事……” 沈浪道:“天寒地冻,半夜最易着凉,你今夜要是出去,最好还是穿上双棉鞋……” 朱七七跳了起来,道:“谁说我今夜要出去?” 沈浪笑道:“我又未曾说你今夜必定要出去,只不过说假如而已……”忽然转过头去,接口笑道,“熊兄为何站在窗外,还不进来?” 熊猫儿干咳一声,逡巡踱了进来,强笑道:“沈兄起得早。” 沈浪笑道:“你早……其实你我都不早,那些半夜里还要偷偷摸摸跑出去做贼,一夜未睡的人,才是真正起得早哩,熊兄你说可是么?” 熊猫儿干笑道:“是……是……” 沈浪笑道:“小弟方才刚说一个人颇像皇后,如今再看熊兄,哈哈,熊兄你龙行虎步,气宇轩昂,再加上顶王冠,便又是帝王之像了。” 熊猫儿瞪眼瞧着他,目定口呆,作声不得。 沈浪突然站起,笑道:“两位在此坐坐,我去瞧瞧。” 朱七七道:“瞧……瞧什么?” 沈浪笑道:“我瞧瞧昨夜可有什么笨贼进来偷东西,东西未偷到,反而蚀把米,将自己乘来的马车也留在门外了。” 他面带微笑,飘然而去。 朱七七与熊猫儿面面相觑,坐在那里,完全呆住了。 过了半晌,熊猫儿忍不住道:“昨夜是他。” 朱七七道:“不错,必定是他。” 熊猫儿叹了口气,道:“果然是行迹飘忽,神出鬼没,咱们的一举一动竟都未瞒过他眼睛,唉……好武功,了不起。” 朱七七“扑哧”一笑,道:“多谢。” 熊猫儿奇道:“你谢什么?” 朱七七嫣然笑道:“你夸赞于他,便等于夸赞我一样,我听了比什么都舒服,自然得谢你,你若骂他,我便要揍你了。” 熊猫儿怔了半晌,苦笑道:“他昨夜那般戏弄于你,你不生气?” 朱七七笑道:“谁说他戏弄我,他全是好意呀,这……这不都是你自己说的么?我们该感激他才是,为何要生气?” 熊儿猫又怔了半晌,道:“我却生气。” 朱七七道:“你气什么?” 熊猫儿也不答话,站起来就走。 朱七七也不拦他,只是大声道:“干生气有什么用?今夜若能设法摆脱他,不让他追着,这才算本事,这样的男人才有女子欢喜。” 熊猫儿大步走了出去,又大步走了回来,道:“你当我不能摆脱他?” 朱七七含笑望着他,含笑道:“你能么?” 熊猫儿大声道:“好,你瞧着。” 跺了跺足,又自大步转身去了。 朱七七望着他身影消失,得意地笑道:“你这猫儿不是说从来不中别人的激将计么?如今怎地还是被我激得跳脚?……看来天下的男人都是一样的,没有一个能受得了女子的激将,只……只除了沈浪……他这个冤家……” 想起沈浪那软硬不吃,又会装聋,又会作哑的脾气,她就不禁要恨得痒痒的,恨不得咬他一口。 但——只是轻轻咬一口,只因她还是怕咬痛了他。 欧阳喜自然留客,朱七七此刻也不想走了,一个愿打一个愿挨,一伙人自然又在欧阳喜家里住下。 到了晚间,自然又有丰盛的酒菜摆上。 酒过三巡,熊猫儿突然道:“小弟突然想起了个有趣的问题。” 欧阳喜最沉不住气,道:“什么问题?” 熊猫儿道:“你我四人,若是真个拼起酒来,倒不知是谁最先倒下?” 欧阳喜道:“这……” 他转目瞧了瞧沈浪,又瞧了瞧王怜花。 沈浪不响,王怜花也不响。只要是能喝酒的,只怕再也无人肯承认自己酒量不行,大家喝酒时自己会最先倒下。 欧阳喜哈哈一笑,道:“这问题的确有趣得很,但确不易寻着答案。” 熊猫儿笑道:“有何不易,只要欧阳兄舍得酒,咱们今日就可试个分晓。” 欧阳喜不等他话说完,便已拍掌笑道:“好……搬四坛酒来。” 顷刻间四坛酒便已送来。 王怜花笑道:“如此最好,一人一坛,谁也不吃亏。” 沈浪微微一笑,道:“若是一坛不醉,又当如何?” 王怜花道:“这四坛不醉,再来八坛。” 沈浪道:“若还不醉呢?” 王怜花笑道:“若还无人醉倒,就喝他个三天之酒,又有何妨?” 熊猫儿拍掌大笑道:“妙极妙极,但,还有……” 欧阳喜道:“还有什么?” 熊猫儿道:“喝酒的快慢,也大有学问……” 欧阳喜笑道:“你这猫儿能喝多快,咱们就能喝多快。” 熊猫儿大笑道:“好……”举起酒坛,仰起头,将坛中酒往自己口中直倒了下去,一口气竟喝下去几乎半坛。 朱七七听得熊猫儿吵着喝酒,便知道他必定是要将别人灌醉——沈浪若是醉了,自然就无法在暗中追踪于他。 她暗暗好笑。冷眼旁观。 只见这四人果然俱是海量,片刻间便将四坛酒一齐喝光,欧阳喜拍手呼唤,于是接着又来了四坛。 等到这四坛喝光,再来四坛时,这四人神情可都已有些不对了,说话也有些胡言乱语起来。 朱七七忽然觉得甚是有趣,也想瞧瞧这四人之间是谁最先醉倒,但心念一转,突又觉得无趣了。 她暗惊忖道:“这四人酒量俱都相差无几,熊猫儿若是还未将沈浪灌倒,自己便已先醉,这又当如何是好?” 话犹未了,突见沈浪长身而起,高声道:“老熊老熊,酒量大如熊,喝完三坛就变虫。” 哈哈一笑,身子突然软软地倒下,再也不会动了。 熊猫儿大笑道:“倒了一个……” 王怜花眨了眨眼睛,道:“他莫非是装醉?” 朱七七虽想将沈浪灌醉,但见到沈浪真的醉了,又不禁甚是着急,甚是关心,一面俯身去扶沈浪,一面应道:“他不是装醉,可是真醉了,否则,那些村言粗语,他是万万不会说出口来的。” 王怜花笑道:“不想竟有人先我而倒,妙极妙极,且待我自庆三杯。”仰首干了三杯,三杯过后,他的人突然不见了。 原来他也已倒在桌下,再也无法站起。 熊猫儿哈哈大笑,推杯而起,笑声未了,人已倒下。 欧阳喜大笑道:“好……好,武功虽各有高下,酒中却数我称豪……” 手里拿着酒杯,踉跄走出门去。 过了半晌,只听门外“哗啦”一响,接着“扑咚”一声,于是,便再也听不到欧阳喜的声音。 第(3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