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2/3)页 “那我们就在这里等他们?” “不可以。” 亚拉法师道:“这山风迷雾,人如沧海一粟,我们的背包里没有远距离联络装置,即便是留在这里,他们找到我们的几率,也十分渺茫。” “那……那该怎么办呀?” 敏敏眼睛红了。 亚拉法师安详道:“不要着急,宿命中自有法缘,我们……终究会和他们再度相遇的。” 女人与魔鬼 诉说完各自的遭遇后,卓木强巴和吕竞男不约而同地沉默了,两人的动作表情几乎一模一样,要么直勾勾地看着火苗,要么看对方一眼,很快又低下头去,只有火光映得两人的脸,火红。 一直守到半夜,吕竞男才道:“你先休息一下,晚上我盯着。” “不,”卓木强巴马上道,“你今天跑了一天,还是你去休息,我守着就好。” 吕竞男道:“不要争执,照我说的去做。 前面三个小时我守,你睡,到时候我会叫醒你,我们轮换。” 卓木强巴还要说什么,吕竞男接着道:“按照我们密修者的说法,这前夜子鼠,属阴,我们女性密修者在这个时间段有更好的警惕性。” 吕竞男这样说,卓木强巴没办法了,他对密修仍旧一窍不通,睡囊也不用打开,就枕着大背包,靠地躺下。 在迷蒙的火光中,他看着吕竞男端坐火前,满面尘灰,却让他感到无比安心,很快就沉沉睡去。 当夜做梦,梦见与巴桑的点点滴滴,最后梦到在莫斯科月光下的谈论,巴桑用力地抱了抱自己,露出罕有的笑容,道:“走了,保重。” 卓木强巴大喊:“去哪里?” 巴桑笑而不语,身形隐去。 卓木强巴惶急醒来,睁眼一看,天色已露鱼肚白,篝火熄灭,烟散做雾。 卓木强巴大怒,吕竞男竟然没有叫醒自己,可他旋即看见吕竞男斜靠在另一巨石上,竟然也闭着眼睛睡着了,脸色绯红。 卓木强巴好没来由地心中一紧,似乎察觉事情不对,三步并做两步,唤了一声:“吕教官?” 再叫:“吕竞男?” 没有反应,大掌覆上额头,滚烫!一阵凉风袭来,卓木强巴浑身一个激灵,这才发现,自己睡的地方在巨石凹处,只有火的温度,而吕竞男坐的地方竟是风口。 整整一晚,她都在用身体,挡住涌往石凹深处的寒风。 吕竞男病了,虽然卓木强巴第一反应是不可能,但那灼热的温度自掌心传来,令卓木强巴掩饰不住心中的慌乱。 或许是昨天太过疲惫,晚上又受了风寒,总之,她是真的病了。 卓木强巴将吕竞男横亘在自己怀里,心道:“真傻,干吗坐得离我那么远!” 这么一动,吕竞男醒了,她似乎想用力推开卓木强巴,却显得绵软无力。 她一面推,一面奋力道:“醒啦,我们走吧……”只是病后无力,再也没有那种铿锵的语调,反显得娇柔无限。 卓木强巴手臂微微使力,便让吕竞男动弹不得。 他默默地凝视着怀中这个女人,是的,在他怀中,是一个有着娇红双颊、媚眼如丝、吐气如兰的女人,身体柔软得像一只小猫,那一刻,她卸下了所有的伪装,她不是铁娘子,也并非石观音,她是一个女人,仅仅是个女人,如此而已。 “不了,今天我们哪里都不去!” 卓木强巴强硬地说道。 吕竞男不安地拧动了几番,发现无论如何,也无法从卓木强巴手臂中脱身之后,便不再动弹,只是默默地从下往上,仰视着那张熟悉的、坚毅的脸庞。 吕竞男心里悲喜交加,三十多年了,第一次,在如此近的距离,如此清晰地看着那张脸。 强巴少爷,你可曾知道,在你永远也不会注意到的角落里,有一个人,一直默默地凝视着你…… 卓木强巴一手微微摁住吕竞男,一手在背包里找寻药物,他一丝不苟地拿起药品说明书,仔细地阅读,选适当的针剂,配药,实在拿不准的,就让吕竞男亲自看一下。 卓木强巴给吕竞男注射了针剂,喂了药,没有冰水,不过雾中凉气沁人,抓一把石子,用布包了,同样能起到冰敷般的降温效果。 这些都是吕竞男教给他的知识,卓木强巴自己也没想到,会有一天,用来帮助吕竞男。 病中之人饮食不佳,卓木强巴怕吕竞男难以咽下压缩食品,便将它们用不多的饮用水化做糊状,再喂食。 忙乎了一上午,眼看着半天就要过去了,卓木强巴又要开始准备晚上的木材。 他怕吕竞男遭到狼袭,将狼哨留在吕竞男旁边,又做了几个简单的陷阱;每次砍伐数根木材,就抱回石头旁边,多跑几次没关系,只要吕竞男没事就好。 看着堆得像小山一样高的柴火,卓木强巴挥去额头的汗,心想,今晚的木材应该足够了,扭头望去,吕竞男睁着眼,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。 卓木强巴走上前去,询问:“感觉好点了吗?” 吕竞男闭上眼睛,轻轻摇了摇头,等待着,等待着那温暖的大手覆盖上自己的额头,就是这种感觉,有些粗糙,却有说不出的温度和力量,就像小时候,父亲的手。 “比上午温度低了许多,晚上再打一针,明天会好起来的。” “嗯……” 卓木强巴吓了一跳,吕竞男也会发出这种蚊子一样的叫声,和平时简直判若两人,不过听了一声之后,心里倒是想再听听。 地气湿寒,卓木强巴便将吕竞男放在背包搭建的临时行军床上,不过他在的时候,都是将吕竞男的头,枕在自己腿上。 那时候,妹妹曾这样躺过,再后来,敏敏这样躺过,吕竞男,是第三个这样躺着的女人。 英都没有,因为他们是一场严肃的婚姻,他和妻子间总是彬彬有礼地生活;女儿也没有,因为那时候他太忙了,甚至忙到女儿的长大在他眼中都变成了一个奇迹。 卓木强巴从早忙到晚,忙了一天,当吕竞男安静地躺在他腿上时,他才觉得似乎忽略了些什么,可他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,到底忽略了什么呢? 直到吕竞男提醒他:“也不知道敏敏他们怎么样了。” “对啊!敏敏!” 卓木强巴这才想起,只顾着照看眼前人,却忽略了敏敏他们的安危,为什么会这样的? 不应该啊!他忙道:“竞男,昨天你离开敏敏他们时,情况怎么样?” 吕竞男笑道:“你昨天已经问过啦。” 看着卓木强巴焦虑溢于言表,她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,叹息道:“你不用担心他们,我离开的时候和亚拉法师约好了,不管有没有找到人,我们都不会停下来原地等待或是寻找。 你知道的,在这种雾气环境中,要找到人几乎是不可能的。 我们约好在帕巴拉碰头,只要我们能活着走出去,找到帕巴拉,一定可以再和法师他们相遇的。” “太好了,等过两天,你的病好些了,我们就马上动身。” 卓木强巴喜上眉梢,起码他知道了一个大致的方向,接下来只要走出这迷雾区,有吕竞男作陪,将是一段充满希望的旅程。 吕竞男见他高兴,心中怅然,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自言道:“或许,不用等那么久。” 篝火再度被点燃,这一晚,卓木强巴都紧紧搂着吕竞男,不知为什么,只要他一放下吕竞男,将她摆在那冷冰冰的铺地睡囊上,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慌乱,因为吕竞男毫不动弹,几乎看不到呼吸起伏,就像……就像死去了一般,只有抱着她,感觉到她的体温和呼吸,卓木强巴心里才踏实。 但他又毫无情愫和乱七八糟的想法,当他抱着吕竞男的时候,感觉好像抱着自己的妹妹,只是妹妹喜欢在他怀里蹿上蹿下,用额头蹭,甩头发,调皮得紧,这个大妹子则十分的乖巧、安静。 只是卓木强巴不敢看吕竞男的眼睛,偶尔瞥一眼,那眼神中反射出的火焰,会令他全身都发生变化,只恐多看一秒,自己所把持的一切,都会失控。 他不是盯着火焰,就是看着黑雾,连说话时也盯着远远的地方,因此,两人更多的时候,是沉默,静静地,感受着从对方身上,传来的体温。 不知是伐木太累,还是怀里抱着个人,感觉很安稳,卓木强巴不知道什么时候,就沉沉地睡去,等他第二天醒来,怀中空无一物,再看向远方……他目瞪口呆! 只见昨天还像只病怏怏的小白兔的吕竞男,正将双腿靠在巨岩上,以近乎倒立的姿势在做俯卧撑,那衣服下的线条就像是钢铁构成的。 卓木强巴揉揉眼睛,觉得昨天发生的一切,只是和巴桑告别的那个梦的延续,难道说,现在自己才刚刚醒来? 吕竞男似乎察觉到卓木强巴醒了,昂起头来,平视着他,那眼睛也没有什么柔情无限,冷漠得好像钢铁战士。 要说是梦,那也太真实了,卓木强巴兀自不信地问道:“你……你的病?” 吕竞男手臂一曲一伸,一个弹跳前空翻,稳稳落地,发际颈项全是大汗淋漓,她露出一个严肃的笑容,道:“快好了,我正在治疗呢。” 卓木强巴感到,那个铁娘子又回来了,不过还好,昨天不是做梦,一切都真实地发生过,他好奇地问道:“你……你这是在锻炼吧?” 吕竞男取过外套,擦干体表的汗渍,盘膝坐下,突然双手合掌一搓,再将手掌放在一些地方,卓木强巴知道,那些就是藏密的明点,类似于中医中的穴位。 吕竞男一面热掌抚穴,一面道:“这就是我们密修者治疗疾病的方法,统称体疗,所谓体有表里,气有虚实,人生疾病,便是气脉不通、表里不畅。 医疗用药,主内,金石草木,化做血气,固本培元;而医疗用术,则主外,瘤用刀,塞用针,淤用热,统称体疗。 体疗是个很大的范畴,流传至今的,包括针灸、火罐、刮痧、牵引等等。 而我们密修一脉,则是调节自身经脉,以周身循环之气,冲破阻滞之地,要达到一些特有效果,则需要一些高强度的体能运作来辅助。” 卓木强巴想了想,道:“这就是物理疗法吧?” 吕竞男道:“古人称之为体疗,没有错,今天人们称为物理疗法,也没错,不过对于我们密修者来说,体疗则是专指通过体术来达到治疗疾病的方式。 按压住身体的穴位,身体做出各种不同的姿势来疏导经脉,畅活脉络,其实,诸如中医里的五禽戏、武术里的活络拳等等,与我们的体疗有类似效果。” 吕竞男又做了约半小时的体疗,卓木强巴看到,她将手掌搓热覆在身体的明点上,身体做出各种好似佛教中的菩萨造型,或坐或立,有时单腿独立,有时双臂枕头倒立,甚至下大腰,头自腿中钻出,乍一看,还以为是马戏团的柔术表演。 吕竞男体疗结束,见卓木强巴已将背包收拾好了。 她道:“我的病属于表邪不解,入里化热,差不多好了,我们今天就可以起程。” 卓木强巴二话没说,就扛起了背包。 吕竞男又道:“但是,在走之前,我们得分析好目前的状况。” 她蹲下身,随手从熄灭的火堆中拾起一根炭枝,在地上画了一个长方形。 卓木强巴跟着蹲下,吕竞男道:“这是第三层平台。” 随后她在长方形的一端按上、中、下三个位置点了三点,又道:“当天我们被狼群驱散后,大致的情形如此,最上面是亚拉法师和敏敏他们,莫金在中间,我们在靠近平台边缘的一端。” 卓木强巴点头表示认可,吕竞男接着道:“我们和亚拉法师他们,在雾中很难辨认方向,最为可靠的,莫过于靠着山根和平台边缘前进,但是……”她将长方形的两条长边由直线改做波浪线,道:“不管是山根,还是平台边缘,它们都依山势而自然形成,不可能是平直的,也就是说,我们要走很多弯路,而中间的莫金他们——”吕竞男将炭点延伸,拉出一条长长的直线,道:“他们有狼带路,最坏的情况是,他们会找到一条直达帕巴拉的捷径,而最好的情况是,这平台间有无数熔岩台地,他们也得和我们一样,不停地绕来绕去。 而由于我们昨天已经耽误了一整天,就是按照最好的情况,我们也未必能追上莫金他们。” 卓木强巴道:“你的意思是?” 吕竞男道:“我们在靠近平台边缘的地方,又不完全按照平台地形前进,走直线!” 卓木强巴道:“可是,我们前面不一定平坦,会有障碍物的。” 吕竞男道:“这正是我想跟你说的,遇山翻山,遇峡荡峡,只有这样,我们才能以最快的速度追赶亚拉法师和莫金他们。” 卓木强巴很迷惑,且不说以他们的能力是否能做到遇山翻山、遇峡荡峡,在这迷雾中,要想不迷失方向,最稳妥的方法,就是沿着平台边缘走,这有些类似于吕竞男教过他们的迷宫不重复定律,可如今要走直线,怎么才能保证他们没有在雾中转圈呢? 吕竞男似乎看穿了他的担忧,说道:“至于方向问题,不需担忧,我正要教你一种在迷雾中辨认方向的方法,我们密修者的方法!” 卓木强巴精神一振,凡是和密修有关的,都是如此神秘而强大,他打起十二分精神认真听着。 吕竞男道:“候鸟每年沿着固定的路线迁移数千公里,美洲的蝴蝶,在横跨太平洋绕行一圈之后,甚至能回到同一棵树上栖息,它们是靠什么来判断方位? 显然不是眼睛。” “磁场。” 对于这些基础知识卓木强巴还是有所了解的。 “没错。” 吕竞男道:“自地球两极发出的磁力线,就像地球仪上的经纬线一样准确地分布于全球,为那些季候性生物导航,其定位比卫星导航系统还要精准。 而我们密修者,不仅可以通过呼吸和脉搏来确定时间,感知自身的生物潮汐和无所不在的磁场,也都是最基本的密修运用。 现在,我将我的感觉告诉你,并进一步引领你找到身体对磁场的感觉。” 在吕竞男的引领下,卓木强巴缓缓闭上眼睛,他对密修,又有了更深一步的认识。 所谓密修,不仅仅是依靠呼吸改变自身的内环境,让自己变得更强大,而且让人体与整个大自然,建立一种更紧密的联系,感知风的流动,感知植物的生长,感知星辰运转带来的生物潮汐,感知无所不在的地球磁场。 渐渐地,卓木强巴找到一丝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感觉,就好似刚刚去除蛊毒时的那种感觉:空气的律动,一片叶荦荦而落,细沙顺着风的方向滑行……此时的感觉,比解除蛊毒刚刚清醒时更加清晰,但对于那种若有若无的方位感,卓木强巴始终无法确定。 在吕竞男的引导下,他试着指出一个方向。 吕竞男微笑道:“不错,刚开始的时候,那种感觉都是玄妙的,毕竟磁场是个看不见也摸不着的东西,你甚至无法确定,你自己感觉到的到底是什么,所以,这必须在行进中进行。 从现在起你就要记住,你不是在跟着我走,而是在跟着感觉走!保持住那种若有若无的感觉,这种感觉不可能一蹴而就,你去感知的时间越长,它们才会越明显,总有一天你会发现,它们就像笔直的大道一般容易辨认。 还有……”吕竞男看着卓木强巴,认真道:“在这段时间内,我还得对你进行一些训练。” “训练?” 卓木强巴不解:“还训练什么?” “杀人!” 吕竞男冷峻道,见卓木强巴似乎很惊愕,又解释道:“就是加强你在格斗技击方面的训练。 我们不否认,在整个队伍里,你的力量可以说是最强的,若是说打架定输赢,除了亚拉法师和我,你也比其余人强很多,但如果说要与人生死相搏的话,你是杀不了巴桑的。 如果没有限定环境和工具,你甚至连张立和岳阳也杀不了,他们一个善于侦察,可以发现你的行踪,一个善于伪装,可以制作机关,在野外环境中你只能被他们暗杀,甚至有可能连他们的面都见不到。” 卓木强巴皱眉,他不得不承认,吕竞男说的有一定道理,若是双方面对面地挥拳搏斗,他不会输,但若是没有任何条件,只要求一方杀死另一方的话,自己恐怕仅比敏敏和导师好一些,哦不,可能连导师也比不过。 第(2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