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2/3)页 一出门,又被众人围问,塔西法师向大家说了他的发现,并表示将尽力医治众人后,大家才稍感心安。 在他们看来,朗布的大迪乌种下的蛊,由雅加的大迪乌来解,应该没有问题,而且早些时候塔西法师对玛吉的病人的医疗手段,也通过安吉姆迪乌告诉了大家,大家对塔西法师信心很足。 当天晚些时候,次杰大迪乌停止了呼吸。 塔西法师让人在次杰大迪乌安息的屋子周围挖一道环形沟,将整个石屋和大迪乌一起火化了。 第二日,雀母王宫,郭日念青对却巴道:“他还没有死。” 却巴皱眉道:“不应该呀,难道他们真有办法将人救活过来?” “不。” 郭日自信地扬了扬手中的纸条,道:“戈巴大迪乌用了金针,那应该是一种很独特的术,他将血脉截留,使整个人体内各种反应的速度降低了,以此来延长张立的生存时间!” “他真的很厉害。” 却巴心有余悸地说道。 “那也未必,就算用了金针,我看那张立也是迟早的事。 暂时给他们几天喘息时间,先看看那个外来的迪乌有些什么手段,说不定他只是一个嘴上能说,动手却不行的空架子呢!” 说着,郭日又将目光投向地图。 接下来他会很忙,要进行持续的大清洗以确保自己的地位,还要针对雅加制订一系列的计划,不过很快,用不了多长时间,等他腾出手来,就是卓木强巴等人的末日了。 “你等着我,就快实现了,就快实现了!” 郭日念青默默地想着,嘴角露出微笑。 岳阳注意到,此后几天,玛吉反不像敏敏那样眼泪簌簌直落,她没有哭,只是陪护在张立身边,带着母亲般慈爱的目光,像在端详熟睡的孩子。 自打塔西法师用金针为张立定脉之后,玛吉就守护在张立身边,为他祈福,等待奇迹的出现。 这些天,最累的就是塔西法师了,虽然安吉姆迪乌也能帮他一些忙,但收效不大,其余人就更是连帮忙都谈不上了,塔西法师试药、试针、试治疗,所有的事都必须亲力亲为。 次杰大迪乌身上传播的蛊毒,种类繁多,又有交叉混合的,每一种都令塔西法师殚精竭虑、绞尽脑汁才能想到解除之法,短短几天下来,塔西法师的头发就由全黑变成了花白,又由花白变成了银白,整张脸也更显苍老。 张立呢,这些天倒还安静,偶有狂躁的症相,却被金针所制,动弹不得。 每当看到他肌肉痉挛、牙关咬紧时,玛吉就会轻轻捧起他的手,贴在自己脸上,喃喃细语。 岳阳常常在一旁默默无语地看着,他知道,张立一定十分痛苦,虫噬脑的痛苦,这时候,他总会感到自己竟然如此无能为力! 郭日的蛊毒到底还是起作用了,张立的身体表皮渐渐变成褐色,摸上去有一层硬邦邦的东西,并在逐渐角质化。 翻开他的眼睑就会发现,他的白眼仁上,一根根血丝像动物的触角,正向着虹膜集中,而虹膜周围有大片的血斑,使他眼珠子看起来就像红宝石一样。 有时张立会流出淡红色的眼泪来,塔西法师说那是颅内压改变的结果,造成他的眼底出血。 尽管塔西法师做了最后的努力,张立的身体还是一天天在变化着。 他们没有维持生命的系统,张立每天只能饮用极少的清水,那铁打的身体,正随着时间慢慢萎缩。 所有的人都知道,这样下去,张立的生命耗竭只是迟早的事,可他们偏偏想不出任何办法,塔西法师能解救共日拉村所有的人,就是救不了张立…… 一同寻找帕巴拉的一群队员,他们只能每天看着张立消瘦、痛苦、挣扎,这一缓慢的过程,同样也煎熬折磨着他们的神经。 巴桑愈发沉默寡言,敏敏时时垂泪,无奈和悲伤刻在亚拉法师的脸上,而吕竞男虽然面色不动如冰霜,眼里也时常流露出一种痛心。 终于,当塔西法师发现张立的唾液开始增多,并粘连成丝状时,他告诉大家,张立的唾液里开始分泌孢子,不小心被咬伤会被传染。 巴桑认为不该这样继续下去了,他向卓木强巴提出为张立安乐死,在他看来,与其让张立这样除了痛苦再没有别的感觉地活着,或许,死亡对他才是一种解脱。 但是岳阳坚决不同意,他没有说任何原因和理由,只对卓木强巴说了一句话:“强巴少爷,不要放弃张立啊……” 这句话,深深刺在卓木强巴的心坎上,他闭上眼睛,就看到了20年前,那青青的山谷,那银铃般的笑声,“哥哥……哥哥……”妹妹没有说出口的话,分明就是“哥哥,不要丢下我啊……”那灰色的身影,狼王奋力的一扑……汽车的烟尘……群狼的嚎叫…… “我卓木强巴,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人的……” “强巴少爷,如果真有那么一天,我希望动手的人,是你……” “记住,家人,就是指,没有任何人会被放弃,没有任何人会被忘记……” “如果有一天,那人换做是我呢,你会怎么做……” “你会怎么做?” “你会怎么做……” 卓木强巴痛苦地闭上眼睛。 和张立在回到高原的第一天相识,在冰洞断桥上相知,那不服气的表情,那惊讶、好奇的表情,那有些惧怕、有些担忧的表情,那开玩笑的表情……一幕幕清清晰晰。 卓木强巴向塔西法师询问,张立会不会变成传说中的怪物。 塔西法师却否定了这种可能,他说张立的身体很虚弱,没有营养供给,就没有能量来源,就算他完全沦为孢子的傀儡,也不可能暴起伤人。 塔西法师遗憾地告诉卓木强巴,这就是孢子的生存方式,它们和病毒很像,寄生于宿主,占用宿主,将宿主的每一个细胞和每一分营养都当做自己的食物,将宿主的身体当做自己的战场,一寸一寸地侵占,当它们大获全胜的时候,也就将与宿主一起迎接死亡。 卓木强巴看着张立那清瘦的脸,又看着那变得粗糙的皮肤,要他面对如此熟悉的面孔拔出刀来,他做不到……更何况,旁边还有一张更为清瘦的脸,一双无瑕得令人心颤的眼睛注视着。 又过了三天,在一个临近黄昏的下午,毫无征兆地,张立突然醒了,更令人惊讶的是,他竟然还能保持着清醒,没有丧失自我。 突然降临的奇迹,让岳阳怔住了,完全忘了去通知大家,他就和阿米一样,怔怔地看着张立,唯恐一转过身去,张立又会睡着了。 张立看了看左手边的岳阳,又看了看右手边的阿米,微微笑了,他的声音十分微弱:“一个是我最要好的朋友,一个是我最亲密的爱人,一睁开眼睛就能看到你们,真好……” “你好些了吗? 你饿吗? 你感觉怎么样? 你疼吗? 你要不要吃点东西? 你……”一大堆问题堆积在岳阳心底,话临嘴边他却嗫嚅着,怎么都开不了口。 张立醒了,张立睁开眼睛了,张立说话了,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? 张立手指动了动。 阿米温馨地半蹲着,如同她日复一日所做的那样,捧起张立的手,贴在自己脸旁。 张立继续用微弱的声音说着:“我做了好长一个梦,在梦里我回到老家了,青石板,青砖瓦房,那绵绵的雨一直下个不停。 我梦见我躺在那辆竹编的小摇车里,阿妈一手推着小摇车,一手握着我的手,伢崽伢崽地叫着,她跟我说了好多话,但是我听不到她说什么……” 莫名剧烈的酸痛陡然袭上岳阳的心头,他突然更咽了,吃力道:“别说了。” 张立恍若不闻,那飘忽的断续的声音依旧传来:“我梦见阿妈老了呢,眼角的皱纹多了,背也弯了,头发也白了;我梦见我打电话回去说,我退伍了,要转业回家了,我阿妈可高兴坏了……她要到车站来接我。 你没去过我们老家,那时候隔火车站好几十里路,要翻两道山梁,要过三条小溪,阿妈天不亮就起床了,穿上小布鞋,举着煤油灯,一脚深一脚浅地,在山里走着。 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啊,天上也只有几颗若隐若现的星星,我仿佛就在阿妈身后,远远地望着她的背影,那橘黄色的灯光,很清晰地照亮了她的脸……” 岳阳的眼泪突然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,恳求道:“你,别再说了!” 张立的双眼望着天花板,似乎在回忆什么,喃喃道:“从小到大,我自问没有亏欠过什么人,除了我阿妈。 我这一辈子,都是在欠她的,从出世那天起,就让她感到痛苦,小时候又多病,没能让她睡一个安稳觉,读书又不努力,在学校打架、逃学,我小时候,就没做过什么让阿妈值得骄傲的事情……直到我参军了,哦,我还梦见我参军了,阿妈替我纳的鞋底,一针一针,缝得好密实……” 岳阳猛地一把抓住张立那硬得像枯柴一般的手臂,发狠道:“求求你,别再说了!” 张立缓缓转过头来,用那深陷的、拥有宝石红的眼睛,深深地望着岳阳,叹息道:“我想,我是看不到帕巴拉神庙了,如果你们找到了,如果能出去,你……” 岳阳一面掉眼泪,一面咬着牙道:“你在瞎说什么啊? 你没事儿……只是……只是调养几天就好了,我们都在等着你,等你好了,我们好一起上路!” 张立表情痛苦地笑了笑,道:“你又不是演技派的,做做推理还行,撒谎实在是太不成功了,哪有哭着告诉人家好消息的。” 岳阳还待说什么,张立却道:“行了,我都想起来了,是郭日给我下的蛊,那条恶心的虫子就在我肚子里,好像,我会变成怪物吧?” “不会,”岳阳绷紧脸部肌肉,笑道:“你看,你现在不都好好的吗,你怎么会变成怪物?” 张立微微闭眼,道:“其实,我一直都能感觉到,那些家伙,它们在我脑子里,你无法体会那种感觉,就像……就像脑子里装了一窝蟑螂,它四处乱窜,我甚至能听到它们吃得‘刷刷刷’直响,我也想勇敢一些的,但是,真的,很痛啊!” “不会有事的!” 岳阳保持着那种僵硬的笑容,克制住自己的眼泪,道:“塔西法师已经想到办法了,告诉你吧,他治好了共日拉村所有人的蛊毒……” 张立那红色的深邃的瞳孔仿佛穿透了岳阳,凝视着远方,声音里带着疲倦与失落,轻轻道:“看来我,只能带着遗憾……”话未说完,岳阳抓着他的手臂猛地一紧,截断他的话道:“你听我说……” 张立的视线仿佛一下又收了回来,注视着岳阳。 岳阳正视着他,两人面对面地凝望,岳阳一字一句道:“你阿妈,就是我阿妈!” 血红色的眼泪浸红了张立的面颊,他反过手来,与岳阳的手掌紧紧握在一起。 岳阳将另一只手搭在他手背上,他也将右手从阿米手中抽出,艰难地放在了岳阳的手背上:“兄弟,我的好兄弟!” 两人四目相对,双手紧握,再没说一句话,四行泪顺着面颊,缓缓滑落。 塔西法师的宿命 雀母王宫中。 “他真的不行,你是正确的,他只是嘴上厉害,真正做起来,就像刚刚学怎么下蛊的小孩。 哼,次杰临死前的蛊毒反噬就让他焦头烂额了,那种程度的传播,我不用半天就可以完全解除,他用了好几天都没有解决不说,还想得头发都全白了。 这种水平,也配当大迪乌!” 却巴唾沫横飞地说着:“早知道他下蛊和解蛊水准这么差,我动动小指头就摁死他。 让我去吧,雀母王!” 看着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却巴,郭日撇撇嘴。 这些天,却巴已经跃跃欲试地请战好几次了,看来他是非常想报在雅加输给塔西法师的仇。 “闭嘴!” 郭日喝骂道:“大迪乌在临死前自身的蛊毒将反噬,并且能传播开去,你怎么从没提起过? 竟然将我共日拉村的所有村民都感染了,我还没治你的罪呢!” 却巴惶急道:“我……我也只是听我师傅说起过,但我师傅死的时候没有被反噬啊,而且,我想朗布的蛊毒和我们雅加的蛊毒,不是多少有点不同嘛。 我真不是故意的,我们也没想到他们会将次杰大迪乌一起劫走啊,原本只是打算用张立来试试那个断腿的不是吗?” 见郭日面色稍霁,却巴又道:“现在那个断腿的心力交瘁,正是精神最薄弱的时候,我听说他想解蛊之法,还曾两天两夜未合眼,只有这个时候对他下蛊他才没有防备,虽说他解蛊下蛊不行,可是平时,真的很难近他身啊。” “再等等——”郭日干脆道:“我说过,不一定要用蛊毒对付他,我只是想看看他对蛊毒究竟了解多少,能给我们造成多大的损失,现在看来,他的破坏力也不是很大。” “可是……”却巴被郭日瞪得住了口,但他眼里复仇的火焰却在熊熊燃烧。 看着愤愤不平离去的却巴,郭日唤过一名亲卫道:“看着他点。” 那日张立突然醒来,与岳阳轻谈几句后,岳阳见他似乎有话要对玛吉说,便先离开,马上将这一消息告诉了卓木强巴。 但等卓木强巴他们赶到时,张立又已沉睡过去,他们只看到玛吉含情脉脉地注视着熟睡的张立。 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,玛吉依旧没有为张立泪流满面,但是那种恬静,那种带着微笑的凝视,更让人心碎。 玛吉告诉大家,张立说他要留下来,并将一些头发、指甲和一组六个阿拉伯数字交给了岳阳,最后玛吉说,张立希望大家尽快离开…… 后来玛吉和安吉姆迪乌进行了长谈,他们似乎发生了什么争执,玛吉很坚决地离开了安吉姆迪乌的房间,事后卓木强巴等人才知道,玛吉表示要与张立同镬。 安吉姆迪乌解释说,那是当地一种陪葬的习俗,死了丈夫的妻子,或是死了妻子的丈夫,又没有子嗣后人的,都可以提出陪葬。 经岳阳反复询问,他们才明白,所谓同镬,就是用村口那只大铁锅,烧一锅开水,将两人一起煮了。 在共日拉村的村民看来,那是灵与肉融合的最高境界,死后两人的灵魂将合而为一,永不分离。 听到这种习俗,卓木强巴等人既心惊又心寒,看来玛吉已经接受了事实并做好了准备,他们呢,他们到目前为止,还无法接受张立即将离开他们这支队伍这个事实。 尤其是岳阳,他一再向卓木强巴表示,只要张立还有呼吸,还有心跳,他就还是队伍中的一员,他不应该被放弃。 卓木强巴也能看出,大家都很难过,他们也都抱着些许希望在等待,不过,再过一两天,塔西法师就能解除共日拉村所有村民的蛊毒,到那时,又该如何抉择? 卓木强巴心中充满了矛盾。 而且自张立醒来之后,塔西法师就发现,他生命衰竭的速度,比以往快了许多,好像已经没有什么求生的意念,“或许,在我治好共日拉村民前,他恐怕……”塔西法师表达这样的担忧。 终于,塔西法师治好了最后一名共日拉村民,当他从小屋中出来时,脸色惨白,像大病了一场,坐在椅子上都摇摇欲坠,当卓木强巴等人让他好好休息一下的时候,他坚持最后为张立做一遍检查。 此时,张立的呼吸已经微不可闻,心跳缓而无力,整个表皮已经完全硬化,塔西法师根本摸不到他的脉象。 做完检查,塔西法师沉痛地告诉大家,最乐观的估计,他们的队友张立,将在凌晨时分,离开队伍。 塔西法师费力地说完这番话,便由亚拉法师带去休息了,剩下的人茫然无措,神情各异,他们只能等待,竟然无力抗争。 雀母王宫,郭日正阴沉着脸听完士兵的汇报,却巴失踪了,应该是昨晚悄悄离开的。 郭日知道却巴要干什么,同时他也知道却巴会怎么样。 “他会死的。” 郭日对那名士兵道:“在雅加他就对付不了塔西,在朗布,他同样对付不了。 虽然他死了,对我们一统雅加没有坏处,但是这个时候死,太没价值了,他还有很多事没替我完成呢。” “那,我们把他追回来?” “他走了一个晚上了,现在追有些晚了。” 郭日握拳支起脑袋,思索道:“想个什么法子,让他的死更有价值些……” 塔西法师实在太累了,纵使经过密修的他也很快很沉地睡着了。 午夜时分,夜深人静,共日拉村的村民都在熟睡中,一直看守在塔西法师外屋的亚拉法师陡然翻身,低声喝问:“谁?” 岳阳小声道:“是我,塔西法师醒了吗?” 亚拉法师道:“他还在睡,有什么事?” 岳阳道:“张立好像,又有了变化,想让塔西法师……” 亚拉法师道:“我过去看看,让塔西法师多睡一会儿。 找个人看着塔西法师,他现在睡得很沉。” 亚拉法师清楚,他们密修者达到真正的疲劳极限之后,会进入一种深层次的睡眠状态,与外界完全隔绝开来,这时候可谓耳边枪响也不惊,雷打也不醒。 “我去叫巴桑大哥来。” 巴桑在外屋守了十来分钟,突然握紧手中的刀,来到塔西法师房中,扫视了一番,心中诧异:“奇怪,刚才那种感觉,是冲着我来的吗?” 他在房中轻步走了一圈,没有发现异常,回到了外屋。 却巴嘎热浑身笼罩在黑色的斗篷之中,心中气恼:“好容易等到那个法师走了,这个家伙警觉也这么高,连这种无形无色的东西也能避开。” 正想着,又听见巴桑回到了刚才躺过的地方,却巴暗喜:“原来不是发现了什么,仅是凭直觉躲开了啊,这次有机会了!塔西,你夺走我的位置,还揭发我的阴谋,害我在雅加无处藏身,咱们新仇旧恨一起算!” 张立房内。 “呼吸变快了?” 亚拉法师一进屋就发现了张立的不同之处。 “怎么样? 是不是有恢复的迹象?” 岳阳满怀希冀地问。 “不,”亚拉法师摇头道:“正如塔西法师所说的那样,这是他最后的症相。” 他回想起塔西法师睡前的交代:“如果我的观察没错的话,张立死前,呼吸会变快,心跳将加速,达到并超过常人的水平,由极慢转为极快,那是孢子过度繁殖,大量毒素侵入人体所致。 过快过于频繁的呼吸将导致体内没有充足的氧气,体内变成酸性环境导致肌肉抽搐,然后……体内的能量彻底消耗殆尽,一切都将停止……” 玛吉站起身来,平静地来到亚拉法师身边,道:“他快死了吗?” “嗯……”亚拉法师算是做了回答。 “他还会醒来吗?” 玛吉又问。 “唔……”亚拉法师皱了皱眉,又想起了塔西法师的话:“一旦呼吸加速,供氧不足,酸性中毒,他的意识会彻底进入模糊状态,要想再清醒,几乎是不可能了。” 从亚拉法师的表情中得到了答案,玛吉颔首致谢道:“我知道了,谢谢,谢谢你们。” 说着,就离开了房间。 敏敏道:“我去看看。” 不一会儿她就变了脸色回来,对大家道:“阿米,阿米她,在村口那个大锅那里点火呢!” 大家都低头缄默了。 塔西法师突然从深沉的睡眠中醒了过来,他马上发现,房中弥漫着不安的气息,他试着动了动手指,有些僵硬,有些麻木,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内息,猛然明白过来,扯过一块被褥,遮住了口鼻。 “嘎嘎嘎……”却巴的笑声从屋内黑暗的角落传来:“没有用的!我想你也清楚,毒素侵入骨髓,纵你有回天之术,也无可奈何了。” 塔西法师眼前一阵恍惚,只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,听见却巴走近了些,说道:“现在你应该看不清楚了吧? 你说,这蛊毒,是用来杀人的,还是用来救人的?” 再探查了一遍自身的症状,塔西法师反而静下心来,闭上眼睛道:“却巴,我承认,我下蛊的技术是不如你,就连郭日给张立下的那种蛊,也是你教他的吧?” 却巴得意道:“咿嘻嘻嘻嘻……不错,你也不得不承认,你对那种蛊毒束手无策吧!” 塔西法师道:“那种蛊,根本就无法可解,你也只会养蛊下蛊,根本不能解蛊,对吧?” 却巴道:“哼,你以为我看不出你在激我? 我也不怕告诉你,传说中那种蛊,只要经过凤凰浴火,自灰中重生,便可痊愈,也就是把那人架在火上去烤,说不定会好起来哦,你要不要试试? 唉,可惜,你没机会了。” 他想起自己做的那些试验,中蛊的人皮层变厚,看上去好像不惧高温,可以直接用火烤,可当试验品快要恢复清醒时,已经被火烤得半焦了,那时倒是怎么也救不活了。 要是他们真把那人拿火上去烤,说不定死得更快,想着,他愈发得意道:“你难道看不出来,我故意与你说话,好让蛊毒钻得更深,你的舌尖,是否有麻木的感觉了?” 塔西法师道:“你认为,你真的赢了吗?” “什么意思?” 却巴紧张地退了一步,随即笑道:“死到临头还要吓唬人,现在的你,手脚已经僵硬得动弹不了了吧,你拿什么杀我? 用眼睛瞪死我?” 他话音刚落,仿佛看到眼前有一点白光闪过,正迟疑着:“刚才看到了什么吗?” 忽然全身如遭电击,一阵抽搐之后,立刻变得僵硬起来,却巴在心里狂呼:“无法呼吸,无法动弹!这究竟是什么? 他怎么做到的?” 然后,他感到好像有什么东西锯断了自己的腿骨、指骨、胸骨……剧烈的疼痛让他凄厉地惨叫起来,恐怖的叫声刚刚发出,就像被人按入水中,变成了咕噜咕噜的声音。 塔西法师卷动舌头,舌尖赫然附着一枚金针,“噗”地吐出,刺在自己左臂弯处,那原本失去知觉的指头动了两下,跟着塔西法师动了动左手,从右侧腰际夹出数枚金针,刺入相应穴道,缓缓从床沿坐了起来。 塔西法师揉了揉太阳穴,睁眼看清躺在地上的却巴尸体,淡淡道:“知道为什么会输给我吗? 你不该出现在我身边五十步之内啊。” 却巴那短暂尖锐的声音被另一群人捕捉到了,“是塔西法师那边!” 亚拉法师转身急行,吕竞男紧随其后。 岳阳看了张立一眼,猛然道:“巴桑大哥在那边!” 他看着卓木强巴,卓木强巴道:“我们去看看。 敏敏看着张立,有什么情况马上叫我。” 敏敏乖巧地点头。 待亚拉法师赶到时,塔西法师刚从巴桑身上取下金针,脸上带着安详的笑容,道:“是间接中了迷药一类的东西,他已经没事了。” 吕竞男一进屋就看见了蜷缩在墙角,吐了一地白沫的却巴,她道:“是却巴嘎热!” 塔西法师道:“别碰他,我已用药物将他与这房间隔绝开了。” 亚拉法师上前道:“你没事吧? 塔西法师!” 说着准备去搀扶他。 塔西法师制止道:“也不要碰我,你靠太近和我说话,也可能中蛊!把他抬过去。” 说着,一指巴桑。 亚拉法师依言将巴桑拖至门口,却见塔西法师眼角渗出一缕血丝,和张立的红泪不同,塔西法师流出的,是鲜血。 吕竞男惊呼道:“塔西法师,你……” 塔西法师勉强笑了笑,道:“看来,压制不住了!” 说着,鼻腔、嘴角也都有血丝,像一条条红色小虫,爬了出来。 岳阳、卓木强巴刚进房门,正看见塔西法师七窍流血,接着又看到了倒地的却巴嘎热。 忽然,岳阳像是抓住了什么,因张立而陷入悲痛中的大脑高速运转起来,从张立中蛊开始,次杰大迪乌的关押、营救、没有追兵……一切的一切,他抓住了冥冥中看不见的那根线,都明白了,他喃喃道:“塔西法师……是塔西法师!” 塔西法师微微动念,第一个明白了岳阳说的是什么,他双手合十,微低下头去,心平气和道:“强巴拉,在我床头的衣衫内,有一张地图,是我凭记忆画的雅加地图。 我去了之后,你们仿照次杰大迪乌的葬法,连屋火化,带上地图,离开雀母!” 卓木强巴凝视着塔西法师,没有答话,众人皆愤愤不平,岳阳更是喃喃自语:“不,不能就这样走了……”塔西法师劝导道:“我们的目的,是找到帕巴拉神庙,在这里耽误得太久了,不能让莫金他们先找到那里……离开之后,你们要尽量少接触雅加的部落,我们的队伍,再经受不起损失了。” 吕竞男也不禁道:“那郭日……” 塔西法师叹息道:“这也是你们必须马上离开雀母的原因,你们斗不过郭日,我们所有的人,都不是他的对手。 他已经摒弃了人心,他会利用人性的弱点,将我们个个击破,那是个恶魔,他有着魔鬼的智慧,所有的人都在他的算计之中……”说着,法师看了看岳阳。 吕竞男扭头问道:“怎么回事?” 岳阳低头道:“郭日真正想要对付的,是塔西法师,不是张立,也不是胡杨队长,张立中蛊和胡杨队长的死,都是郭日布下的棋子。 其实,从他设计毒瞎拉姆公主的眼睛,和却巴私下结盟,其目的就不仅仅是要占有雀母的王权,他的野心是要统一整个圣域,作为雅加的新任大迪乌,塔西法师才是他统一道路上的最大障碍。 或许一开始,他只是想杀死张立,因为看出我们是一个整体,而且当时,他还没计划好攻占雀母王宫,实力还受到雀母王和次杰大迪乌的牵制,所以他并没有直接下手,而是用计将我们分开,然后杀了胡杨队长后假装逃走。 紧跟着就利用我们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设计了一个陷阱,在我们疏于防范的时候攻下了雀母,抓住了我和张立。 那时他一定已经知道了我们和塔西法师的关系,所以他没有直接杀了张立,而是对张立下蛊,并把次杰大迪乌跟我们关在了一起。 打一开始他就将我们会被营救的可能性计算在内,其真实目的,就是要看看塔西法师这个雅加大迪乌对蛊毒的了解究竟有多深,他不惜用整个村的村民陪葬。 他一定有一套完整的情报网,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,当塔西法师为村民解蛊而精疲力竭的时候,他就派了却巴对塔西法师下手,这两个人不管是谁死谁伤,都对他只有好处,没有坏处。 这就是郭日计谋的特点,杀胡杨队长时如此,利用莫金时如此,关押我和张立时也是如此,不管出现什么情况,不管是哪种结果,对他都只有好处,没有坏处!而且这所有的计谋,都是他在一瞬间想出来的,根据整个事情的变化而在不断变化……郭日念青,这个郭日念青……太可怕了,我算不过他,我无法知道他在想些什么,他却清楚我们心里的想法,我们能想到的,他全都想到了,我们想不到的,他也想到了,他让我们伤心我们就伤心,让我们悲愤我们就悲愤,完全是被他牵着鼻子在走……郭日念青,这是个魔鬼的名字……” 再见了,张立 岳阳声音渐渐低了下去,此时才想起安吉姆迪乌说过的话:“对敌人而言,他就是魔鬼,对我们朗布的百姓来说,他就像天神一样守护着我们呢。” 他心中在悲怆地呐喊:“为什么? 为什么我们会碰上郭日念青这么可怕的人? 难道这就是冥冥中注定的吗? 如果张立没有碰上阿米……如果塔西法师不是雅加的大迪乌……” 这时,又听塔西法师道:“退一万步说,就算你们杀了郭日,又能证明什么呢? 正义一定能战胜邪恶? 解放了整个雀母的百姓? 他们在这里已经生活了一千多年,如果没有外来文明的入侵,他们还将这样生活下去,他们会有新的雀母王。 我们改变不了什么,而我们失去的,将会是更多。 去吧,去第三层,那里才是我们的目标和希望。 要快,却巴已经来了,有人会将这里的情况告诉郭日,迟了就来不及了……” 看着塔西法师炯炯的目光,卓木强巴再三思量,终于点头道:“我知道了,法师。” 塔西法师满意地颔首,然后缓缓闭上眼睛,口中念着偈语:“一切有为法,如梦幻泡影,如露亦如电,应作如是观。” 声音渐低不可闻,忽然屋中每人都有种奇异的感觉,仿佛什么联系从此断绝。 亚拉法师当先合十,深鞠一躬,道:“长寝大梦,莫知悕出。 塔西法师,已自断心脉,离我们而去了。” 大家心中一惊,随即看着塔西法师安详地团坐,渐渐心中也一片平宁,忽然身后有人道:“你们……啊!” 卓木强巴回头,看到了红眼的敏敏,问道:“你怎么来了?” 敏敏道:“去看看张立吧……他,他好像不行了……” “不!” 岳阳风一般地奔了出去。 卓木强巴收拾好塔西法师的衣物,最后一个走出屋子,但觉一阵寒意袭来,仰头望去,夜空浓黑无光,四周死寂,万物无声,远处一丛篝火却已熊熊燃起,是了,那是阿米同镬的大锅,火焰卷曲,仿佛夜的精灵,孤独而悲怆地舞蹈着。 嘱咐敏敏照顾好巴桑,他与吕竞男、亚拉法师一同来到张立的房间,却见岳阳站在张立身边,正有规律地念着:“十四、十五……呵……”深吸一口气,俯下身去,抬起头来,双手叠加,放在张立胸口,又开始数:“一、二、三……”他竟然一直在为张立做心肺复苏。 见卓木强巴他们进来,岳阳满眼希冀地抬起头,咧嘴笑道:“强巴少爷、教官,张立他还没死,他还有呼吸。” 手上却没有丝毫停顿。 卓木强巴手臂一抖,一股刺痛顺着无名指一直延伸至心尖。 吕竞男和亚拉法师分别握着张立的左右手,从他们的表情看出,张立分明已经断绝呼吸,只是岳阳不肯承认,不肯停下罢了。 于是,整个房间里,空气好似沉淀下来,轻轻的凉风袭扰众人,唯有岳阳那急促而浑浊的呼喊声:“一、二、三、四……呵……呼……” 夜色正由浓转淡,岳阳机械地重复,张立静静地躺着,房间内的空气浓稠且浑浊,卓木强巴感到自己快喘不过气来了。 这时,房门被撞开,敏敏惊慌地跑进来,道:“强巴拉,巴桑大哥,巴桑大哥他……” 卓木强巴一惊,道:“巴桑怎么了? 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